【河好如初周報】飛行河流:看不見的水路,支撐城市與農田的降雨
河好如初網站關注河川議題,將於每周四推出「河好如初周報」為讀者網羅全球重要的河川治理、生態與文化,涵蓋水資源政策、環境爭議、生物多樣性與復育行動等議題。快速掌握最新動態,串連不同流域的聲音與事件,讓河流不再只是背景,而是公共關注與討論的主體。
人們想到河流時,多半會聯想到一條可見的水道。然而,地球上還存在另一種河流:它奔流在天空之上,無法看見,卻深深決定了哪裡能降雨、哪裡會乾涸。科學家稱之為「飛行河流」(Flying Rivers)。
這條「看不見的河流」存在天空之中。森林透過蒸散作用(evapotranspiration),樹木吸收地下水,再透過葉片蒸散,把水分釋放進大氣,就像把河水抽到天空。當這些水汽被氣流推動,就形成一條跨越國界與山脈的「空中水道」,一路走出森林,抵達遙遠的農田與城市,最後才化為降雨。
   
	
  它是一套陸地—大氣耦合水循環系統:
地表 → 根吸水 → 葉片蒸散 → 水汽上升 → 大氣輸送 → 凝結降水 → 補注地表
若任何環節受損(如森林喪失、熱浪延長),整個系統都會失衡。
飛行河流的重要性包括:
  •農業生產:為遠端糧倉地區提供關鍵雨量
•城市供水:決定水庫能否蓄水
•乾旱區維生:提供外來濕氣,避免荒漠化•區域氣候調節:維持雲量與能量平衡
科學家們共同警告:若森林砍伐規模超過臨界值,飛行河流可能進入崩解狀態,最終讓大氣水路斷裂。影響不止於森林所在地,而是整條水汽路徑下游的國家與人民。
然而,這條「天空運河」正在變得脆弱。森林砍伐、火災、乾旱、氣候升溫,都削弱了蒸散能力。當樹倒下,水汽輸送鏈少了一環,雨就可能不再如期而至。
地球水循環並不遵守行政邊界。森林被砍的地方,恐怕不是首先缺水的地方;相反的,最先乾掉的,往往是遙遠城市裡的水龍頭與農民腳下的土壤。
▍亞馬遜雨林(Amazon Rainforest,Brazil/Peru/Colombia)
南美洲天空的水管線正在變得脆弱。亞馬遜雨林被視為全球最大的「大氣水庫」,每天透過森林蒸散,將超過二百億噸水分輸送到空中。這些水汽隨信風進入大氣輸送帶,順著安地斯山脈南移,在巴西聖保羅(São Paulo)等農業核心區降下雨水。許多咖啡農說,真正讓田地濕潤的,不是頭頂的雲,而是千里之外雨林的樹。
科學研究指出,亞馬遜蒸散輸出量遠超亞馬遜河(Amazon River)入海的水量。也因此,被稱為「飛行河流」(Flying Rivers)的這條看不見的水路,成為大豆、甘蔗、畜牧業穩定生產的命脈。然而,雨林砍伐與火災造成森林覆蓋下降,蒸散能力削弱,水汽走廊不再完整,飛行河流的穩定性正出現警訊。聖保羅 2014 至 2015 年的「水荒」,被視為警鐘之一。
科學家預測,若森林損失達到二至二五%臨界值,亞馬遜可能陷入不可逆的「稀樹草原化」。到時候,飛行河流的水路將崩塌,不只森林失去生命,也將讓都市水龍頭變乾、糧食價格劇烈波動。亞馬遜不再只是環境議題,而是全球水與糧的底線。
  
	
▍剛果盆地(Congo Basin,Central Africa)
在非洲內陸,飛行河流的走向,決定了一家人的溫飽。剛果盆地是全球第二大熱帶雨林,樹木深根吸水,蒸散作用如同泵浦,把水汽推上高空。這些濕氣穿越大陸,為薩赫勒(Sahel)與尼日河(Niger River)流域補給水分。乾旱來時,牧民看著枯黃草原,會說:「樹倒在遠方,牲畜死在這裡。」
數據顯示,西非降雨至少有三至四成來自剛果盆地蒸散輸送。然而,長年非法伐木與耕地擴張,正在消耗森林的蓄水能力。森林碎裂化後,大氣水路中斷,雨季延遲、乍得湖(Lake Chad)持續萎縮。研究者警告,只要森林覆蓋跌破六成,薩赫勒乾旱頻率將加劇,區域糧食安全、牲畜存活都將面臨更嚴峻挑戰。
當地的農民都知道,水資源並不只來自河床。保住森林,就是保住雨季的開始,也是保住下季收成是否存在的希望。
  資料來源:
https://www.fao.org/in-action/forest-and-water-programme/news/news-detail/en/c/1190278/
  
	
▍東非大裂谷(East African Rift Valleys,Kenya/Ethiopia/Tanzania)
肯亞圖爾卡納湖(Lake Turkana)湖面不斷後退,漁民站在新曝光的湖底上,思索著下一網是否還能撈起足夠漁獲。科學家解釋,東非之所以缺雨,與飛行河流被地形「擋走」有關——大裂谷如同一道巨牆,把印度洋濕氣推向西方,使其在剛果盆地凝結,卻讓肯亞與衣索比亞的天空變得乾旱。
四十年來的觀測顯示,大裂谷東側主要雨季降水呈下降趨勢,而西側降水反增。水汽可以跨越國界,但不能輕易跨越落差巨大的地形。當氣候變遷加劇印度洋偶極子事件,水汽偏流更加明顯,牧民面臨缺草困境,水資源競爭升溫,地方衝突也隨之升級。
東非案例凸顯一項殘酷現實:飛行河流並非天降恩惠,它會偏向某些地區。如何在政策與治理中彌補「天空不公平」,成為東非國家的生存課題。
  資料來源:
https://www.smithschool.ox.ac.uk/news/rivers-sky-shape-african-climate
  
	
▍婆羅洲(Borneo,Indonesia/Malaysia)
在越南紅河(Red River)三角洲,農民的一年栽耕多半與「南風」息息相關。他們深知,當南亞與東亞夏季風來臨,雨便會隨之而至。但這場雨的起點,遠在赤道上一座綠色島嶼:婆羅洲(Borneo)。
婆羅洲是地球蒸散量最高的島嶼之一。熱帶雨林與泥炭地源源不絕地釋放水汽,與季風合流,形成延伸至湄公河(Mekong River)和中國南方的水汽通道。當森林健康,水路順暢,旱田化為水田;當泥炭地焚毀、森林退化,水路走偏,雨季失序,稻損立即浮現。
近期研究發現,若婆羅洲再失去三成泥炭森林,越南北部夏季降雨恐減少近一成。海上、陸上、天空三種水循環在此交會,婆羅洲便是那顆關鍵螺絲。一旦鬆動,遠在海外的漁村、河口與稻田都會震動。
婆羅洲證明,森林與季風並非兩個系統,而是同一條水脈。守住森林,才守得住季風會回來。
  資料來源:
https://www.fao.org/in-action/forest-and-water-programme/en/
  
	
▍喜馬拉雅與青藏高原(Himalayas and Tibetan Plateau,China/Nepal/India)
在印度恆河(Ganges River)平原,農民天天盯著天,因為雨季遲到便意味著收成延期。而高空的答案,往往藏在被稱為「亞洲水塔」的喜馬拉雅與青藏高原。
這片高原儲存全球第三大量冰雪資源,被地球科學界稱作「第三極(Third Pole)」。冰雪融水與草地蒸散共同作用,放大由印度洋而來的濕氣,使其上升、滯留並轉化為降雨,再分別送往南亞、東亞與中亞內陸。飛行河流讓塔里木河(Tarim River)與黃河(Yellow River)上游得以補足雨量,也維繫了印度稻田的水命脈。
然而,高原暖化速率是全球均值的兩倍。冰川快速萎縮,蒸散潤濕能力下降,飛行河流的「高空加濕器」正在弱化。科學預估,2050 年後,青藏高原將從「增水期」轉向「減水期」,超過二十億人口的飲水與糧食安全將受重大衝擊。
喜馬拉雅教人理解:高山不是雨季的終點,而是飛行河流的加壓站。氣候危機若讓這座加壓站失效,整個亞洲都得面對更乾的未來。
 
					 
						 
						 
						 
						 
						 
						 
						 
						 
						