筏子溪畔講古人:柯惟新的溪流記憶

相約烏日火車站,「烏日文史協會」理事柯惟新指著百公尺遠說道:「那棟珍貴建築,由於許多熱心人士與文史工作者的努力,才能留存至今。」烏日火車站舊站長宿舍民國8年啟用,至今已有百年歷史。臺中市政府於2013年公告為歷史建築,依《文化資產保存法》進行保護。
行至三民街,映入眼簾是顯眼的「一」字型建築,木造與磚造構成的日式建築格外醒目。「這棟建築也有百年歷史,差不多是1920年蓋的,當時是警察的辦公廳舍,現在是烏日警察分局。」柯理事補充。
接著,前往「烏日舊時庄役場」遺址——民國10年到民國21年所在地。役場,即今日「區公所」。雖然主建物早已不復存在,但根據昭和七年(1932年)所拍攝的一張老照片,建築南側曾有一棵樹,至今依然屹立。算來已有近百歲,枝幹蒼老,紅帶繫其身,柯惟新望著老樹說:「這是當年種下的木麻黃。」
現今三民街,早年曾是大肚溪流經之地,為了抵擋強風與水患,當時普遍栽植木麻黃等防風樹種。歲月流轉,溪水改道,建築更迭,唯有這棵老樹仍靜靜矗立,見證這片土地的變遷與時代足跡。
「我從小就愛聽那些八、九十歲的耆老講清朝、日據時代故事。」開始田野調查,踏入村落、走訪長輩寫地方文史已四十年前了,一頭栽入地方歷史與文化世界,從此沒放下過。
彰化中學畢業後,柯惟新考上國立藝專,國畫、西洋畫之外,對建築、藝術也涉獵頗深,如今也是台中市「半路店文化生活協會」的常務理事。一輩子生活在烏日,他對這片土地有份難以割捨的情懷。「月是故鄉明,水是故鄉甜。」這份情懷,讓他毅然決然投入地方文史研究、追溯鄉土根源。
一張泛黃紙箋,記錄著他抄寫烏日區新舊地名的變遷;筆跡工整,字跡秀麗,也拉開過去一段段回憶。
懂釣魚者 不以蚯蚓作餌
釣魚,是柯惟新與溪河相處最舒服的方式。
「我從初中一路釣到38歲,整整20多年。釣魚這件事,不只是一種技術,更是一種心境練習。」長長的釣桿拋出細線,一點一點沉下,坐在溪邊,靜靜等待,觀察、再等待,然後一把拉起,一瞬間,所有煩惱都被拋得遠遠的。
他說,真正會釣魚的人,不是拿著蚯蚓為餌,而是先觀察魚在吃什麼?
「本來我釣不到魚,左思右想,決定潛入溪裡觀察魚,在水裡睜大眼睛,看魚群都在吃什麼......」那是個陽光正好、水清如鏡的午後。他潛到水底,看一群吳郭魚啃食岩石上的青苔。回到岸上,他撕下青苔當餌,一拋竿,魚立刻上鉤,而且都是一斤左右的大魚。那時多釣吳郭魚、溪哥,以及台灣石𩼧。
不小心碰到 不能碰的
烏日區的上游地區,特別是土庫溪與旱溪交匯處,為多條河川的匯流點,形成了複雜的水系結構 (註1)。在匯集處,有一處神秘漩渦,早期叫「豬母潭」。
「以前這附近很多人養鴨、養雞、養鵝、養豬,他們會到潭邊撈水藻,拿去餵牲畜。豬母潭有時會冒出兩三條大鯉魚,看到鯉魚有人想抓,快抓到又抓不到,不知不覺就被引入漩渦。」
有一次他帶7歲的兒子去釣魚,那天運氣特別好,一晚就釣上了30幾條鰻魚。釣到一半,兒子忽然喊著:「爸爸,那邊有豬在游泳!」
他抬頭一看,真的看到水面上有東西在動,心想:「豬母潭只是傳說,是真的人在游泳吧!」那時候他帶著一隻狗,狗止不住朝著那裡狂吠、嚎叫,非常不安。他感覺氣氛不對,趕緊收拾釣具回家。
安全到家後,被父親痛罵一頓,因為大人釣魚有時會顧不上小孩,萬一小孩亂跑失足落水,是非常危險的事。為了安撫父親怒氣,他秀出自己帶回的一大包鰻魚,但是一倒入盆,居然沒有一條,頓時整個人毛骨悚然。他心想:是不是碰到了什麼「不能碰的」,或許老一輩說不要亂去的地方,也許是真的有什麼禁忌。
後來河床改道了,地形也變了,現在的「豬母潭」,看起來像一個普通水域,沒有以前那種陰森森詭異的感覺,然而,屬於那個年代的靈異傳說,依然流傳在人們之間,成了茶餘飯後的話題。
(註1)
「土庫溪」與「旱溪」匯流成「大里溪」,與並「烏溪」合流,筏子溪位於台中盆地的西部地帶,屬於烏溪水系,主流長度12.79公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