妖怪加上啤酒？王志文：我還在尋找頭前溪的味道
在新竹頭前溪流域的各種倡議行動背後，有一個自稱「沒什麼熱情」，卻總在最需要的時候挺身而出的身影。他，是王志文，江湖渾號「王肝臟」，日常走跳於頭前溪兩岸，關懷溪流議題、土地正義及實驗教育。
「如果用一句話形容頭前溪，大家通常會說是母親河、父親河，因為我們喝的水來自這裡。」王志文談到溪流與人的關係，語氣維持一貫的理性與平靜：「但對大多數人來說，如果生活沒跟溪流緊密相關，它就只是個模糊的詞彙。」
這也正是他投入頭前溪流域行動的原因——讓人與溪流重新連結。這並非一場轟轟烈烈的運動，而是一場潛移默化的養成教育，一場用宣講、課程、啤酒或甚至妖怪故事慢慢打開的溪流行動。
從殯葬到教育，做擅長的事
王志文的人生轉彎點，來自一支下下籤。
「我本科其實是學殯葬禮儀的，一度想說回歸本行，那時還跑去新竹城隍廟求籤。」早年在嘉義洲南鹽場工作的王志文，因為結婚而選擇在新竹定居，回想起這段小插曲並笑著說：「結果城隍爺給了我一支下下籤，我想想還是繼續待在NGO（非政府組織）吧！」
從此，他一路走進社區營造、農村再生、成人教育、實驗教育，以及頭前溪的流域行動。對他來說，這些轉換並非「志業的召喚」，而是一種自我認知：「我擅長做這些事，這些事需要我，我就去做了。」
就是這樣的「沒熱血」風格，讓夥伴們反而佩服他堅實的行動力。「他是文字產出王、計畫書王，而且一邊帶走讀、一邊還能撐住烈日和嚴寒，『肝』真的很好，很耐操！」工作夥伴如此形容他，他也理所當然地贏得「肝臟」這個稱號。
從溪岸到課堂，推流域教育
「我其實不是一個有強烈使命感的人，但我知道，這些事很重要。」王志文在竹松社區大學的工作時期，參與了台灣乾淨水行動聯盟，與其他夥伴共同推動頭前溪水質改善，從宣講、公投連署到後來轉向教育，希望這股力量能夠延續下去。
王志文目前擔任台灣乾淨水行動聯盟監事，也是清華大學USR–頭前溪流域計畫的協同主持人，協助將溪流議題帶入高等與中等教育系統，扎根水文化教育。「像竹東高中、義民高中等學校，他們開設了跟頭前溪流域有關的探究與實作課程。我們會透過老師共同準備課程、講座、甚至清大研究成果的提供等方式，把高中和大學銜接起來。」
對他來說，這種銜接不只是知識的交流，更是讓頭前溪走進日常生活、走進孩子記憶的一種方式。未來，他更希望能串聯頭前溪上、中、下游地區學校，並延伸到鳳山溪、客雅溪流域，打造真正的「流域學校網絡」。
妖怪加上啤酒，覓溪流味道
多元斜槓的王志文，還有另外兩個身份：台灣豐禾子協會理事長，以及光合人文教育工作室領主。
台灣豐禾子協會主要關注璞玉計畫（台灣知識經濟旗艦園區）的推動，而土地開發也與溪流守護息息相關。為了讓孩子理解土地徵收的議題，他和團隊開發了別出心裁的教案：「我們把即將被徵收的地方想像成住著各種妖怪，有大樹變成的巨人妖、籃球框變成的妖怪等，小孩要跟他們互動、做朋友，但當這些妖怪要徵收人類的土地時，他們就有跳出來表達意見的需求。」這種擬人化又帶有奇幻色彩的課程活動設計，讓原本遙遠的土地正義議題，在孩子心中逐漸開出理解的花朵。
而對大人呢？王志文和啤酒商最近正在研發一款名為「頭前溪」的精釀啤酒。「新竹的水就是來自頭前溪，所以我們就用這條溪的水、竹北種的米與小麥，釀一支在地的啤酒，但目前還卡在風味的研發。」「你覺得頭前溪該是什麼味道？」王志文說自己還沒想好，但這正是問題的魅力所在——當你開始思考一條溪是什麼味道，它就不再只是身旁的一條河，而化為生活的一部分。
看見下一代，行動有重量了
王志文一再強調他不是一個有強烈使命感的人，對自己的改變力保持懷疑。「你問我做這些有什麼改變嗎？我看見的其實有限，很難說出具體的影響力。」但當他說起自己兩歲的兒子時，聲音微微一沉：「以前我用這條溪的水，沒什麼感覺，但當我想到我的孩子也在用這水時，忽然覺得這些行動有重量了。」
那是一種遲來的連結，一種父親對未來的責任感——不是為了改變世界而行動，而是為了確保這條溪還能讓下一代安心生活。「我們常說，它是『薛丁格』的頭前溪（奧地利物理學家薛丁格曾提出著名的量子力學思想實驗『薛丁格的貓』，用以形容模糊、矛盾、不確定的狀態），因為公部門檢測沒問題，但現場卻多處污染，那它到底乾淨還是髒？」王志文說，這樣的問題其實牽涉到更深層的科學素養與資訊判讀，「我們要教孩子的，不只是水乾不乾淨，而是怎麼提出假設、怎麼驗證真相。」
對大人來說，面對河川污染問題，可能買桶裝水或裝個濾水器來自救；對孩子來說，則是一整套面對未來世界的素養。這條溪，未必會馬上變乾淨；這個社會，也未必立刻懂得怎麼與自然共存。但有一群像王志文這樣「不熱血但耐操」的人，持續以教案、走讀、啤酒、妖怪等各種創意方式，把溪流的記憶與知識，種進人的生活裡。
這大概是一種更細膩的投入，不喧嘩、不張揚，只是靜靜地，把水一點一滴流進心裡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