鄉土作家走進野溪祕境

鄉土文學作家黃豐隆,出生於臺中南屯區劉厝庄,長年關注鄉土文化,投入文史踏查與書寫。自國立聯合大學資工系副教授退休,也是臺中市鄉土文化學會創會長,理性與感性並行,文字溫潤深刻,撰述、主編專書逾30本,多與中部河川流域的歷史文化有關,曾獲許多文學獎,近年三度榮獲「臺中城報導文學」首獎等獎項。
談起筏子溪,黃豐隆教授有著藏不住讚嘆與柔情。「它就像一本書、一首詩,潺潺水聲中水鄉風景隨四季晨昏變化,堤岸動植物如認識多年的朋友,白頭翁與小白鷺,還有花開、樹葉飄落都值得駐足欣賞,漫步溪岸時,就像聆聽一首鄉土味的歌!」話語中盡是深情觀察的感受。
走過世界,始終惦記那條溪
黃教授曾踏足阿姆斯特丹、紐約、新澤西與大陸等地,看過都會城市的河流與運河風光。那些地方壯觀精緻,岸邊有不少遊艇、船屋或俊秀山水,是交通與觀光的標誌。但他坦言,那樣的景觀總讓他覺得少了些什麼。
「阿姆斯特丹是一座水道聞名的城市。『十五橋之橋』(Bridge of 15 Bridges)讓我印象深刻,站在那裡可以同時望見十五座橋橫跨運河,風景確實美得令人屏息。但那樣的美,是設計出來的,像是城市配備的一部分。水域與人的關係,變得功能化、制度化。」他若有所思,「我總覺得少了童年記憶裡,那種與溪流一同呼吸、共處的生活體感。」
文史踏查,喚回流動的記憶
黃豐隆教授的作品,從來不是記錄風景或遺跡,而是試圖召喚那些未被寫進歷史課本的「地方時間」。他走入野溪,既是踏查,也是在尋找鄉土記憶的現場:一條溪流,如何與村落與居民的生活相連,如何流出日常、流成在地的人文故事,有著濃厚的人文關懷,也有深層省思。
對他而言,筏子溪不只是一條溪流,更是一段深植心中的生命記憶。他的童年與筏子溪緊緊相連:從岸邊縱身一躍而下,跳水、抓補魚蝦、潛泳、踩石頭,甚至生活三餐也仰賴野溪、連結流水。那段時光,是記憶中最純粹、最樸實的快樂。
「當然,溪水也有危險,現在回想起來,那不只是玩耍,更像是一種在大自然的學習,學會如何與環境共處。野溪教會我們尊重與適應,而不是主宰。」
野溪之美,貴在自由奔放
台灣文明開發過度,野溪的存在越來越稀少,也益顯珍貴。
筏子溪外表或許看起來荒蕪、雜亂,但內裡維持著原始的自然秩序:「以往溪水走彎彎曲曲的河道,為了讓水有時間停留、魚蝦烏類可以棲息,也讓土地能夠呼吸。」
筏子溪之美,黃豐隆教授給了最動人的註解:「它流過哪裡,就培育出當地精彩又獨特的人文與生活故事。」野溪,是山林與土地最誠實的語言,靜靜訴說著自然的生命與脈動。
「不定性」是野溪的另一種面貌。1959年八七水災,野溪展現出它暴烈的一面,突如其來的洪水奪走無數生命,村落被淹沒,橋梁應聲而毀。災後,筏子溪被納入治理系統,也開啟了新的思考:我們需要的是一條絕對工程安全的水道,還是一條也能述說故事、維持多元生態與承載人們記憶的溪流?
曠野呼喚,讓心隨之靜下
筏子溪不僅是地理上的連結,更是一種質樸真實的生活感。它保有未經過度開發的自然風貌,生態豐富,那樣的原始樣態顯現出真誠與豪放之美。
「常常靜靜走在溪畔石岸,覺得心也跟著安靜下來。」
筏子溪,原始、內斂又狂野奔放,穿過荒草,夾雜泥土味與卵石的冷靜,一路奔馳而下。
「溪水時時奔流,讓我走進家鄉,走過流域田野,聆聽曠野呼喚,和土地人們持續對話。」黃豐隆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