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專家觀點】摸魚教授曾晴賢：河川生態與人類是共生共榮的

在環境與生態議題中，最令人動容也最具「警世」意味的一句話，莫過於「今日鳥類，明日人類」。

清大生命科學系榮譽退休教授曾晴賢提到，這是來自國外鳥會的一句標語，其背後具有強烈的警示性，不僅是對生物多樣性衰退的哀嘆，更是一種對人類未來生存危機的預言。

「今日鳥類所遭遇的狀況，人類在明日將會遭受同樣的命運。」曾晴賢語重心長地指出，如果一條河川中的魚類無法生存，人類也不見得能夠生存。這不是生態主義者的聳動言詞，而是長年研究台灣河川生態之後的深切理解。

河川是一個高度敏感的生態系統，其生物多樣性的豐富與否，正是凸顯水環境是否健康的重要指標。

「如果這條河川的生物多樣性很高，事實上就表示河川是安全的；反之，河川看起來乾淨，卻沒有生物，那你會相信它是真的好嗎？」曾晴賢進一步分享他20年前在桃園南崁溪調查時的驚人發現：當時的水質檢測連常見的大腸桿菌都測不到，一度讓研究團隊懷疑「是不是儀器壞掉了」。

當一條河川連大腸桿菌都沒有的時候，會不會乾淨到太嚇人了？曾晴賢坦言：「根據我們的環境水質指標，如果大腸桿菌的菌落數為零，就代表水質是優良的，但千萬不要以為水中有大腸桿菌就很糟糕，沒有大腸桿菌說不定更糟糕，這必須從全面量化的情形去看。」

曾晴賢舉例，如果看到小白鷺靠近覓食，代表河裡還有魚、蝦等生物，倘若連鳥類都沒有的話，這個環境是很可怕的，「當年的南崁溪就是這樣的景況，沒有大腸桿菌，也沒有鳥、沒有魚、沒有青蛙，幸好這些年桃園市政府已透過汙染取締、河川整治和妥善管理等作為，讓生態慢慢回來了」。

曾晴賢認為，生態與人類開發並非是「零和賽局」，而應致力邁向「共好願景」。他曾於1985年間前往日本參訪許多不同形式的魚梯，看到密密麻麻的魚群排隊上魚梯，內心充滿感動與震撼，同時立志爲臺灣溪流魚類投入同樣的保護工作。

曾晴賢建議，用魚的眼光、生物的角度去思考，讓生態成為一種河川工程設計起點，而非事後補救的對象。這種思維反映在他所推動的「近自然工法」中。他強調：「做工程的人也要知道生態學、生物學的知識，才能創造出適合生物所需要的環境」。譬如對魚來說，深潭與激流分別代表「臥室」與「廚房」，一靜一動缺一不可；「魚道不是人走的階梯」，而是要根據魚類的游泳能力、水流速等條件設計，否則魚就會面臨「毫無生路」的困境。

從這些設計細節到整體規劃，曾晴賢的核心主張是：人不應是自然的主宰，而應是生態系統中的一份子。他強調：「我們不是河川唯一的享用者，其他的生物也有同樣的權利去享用這個環境。」

這樣的觀點早已不是環保團體的「偏執」，而是愈來愈多專業領域（包括工程、都市設計、公衛等）必須共同面對的現實。當人類過度開發或整治河川，最終會反噬的是其自身的生活品質與生存條件。

今日鳥類的警訊，其實正是人類命運的寫照。當生物回來了，代表河川在恢復當中；當大家都走了，那就是生態留給人類的最後警訊。